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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今生的幸福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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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似乎命人熬煮了湯藥,好像已經做了決定。

她震驚又難以置信,以為他準備強逼她喝藥拿去腹中的孩子,以為他當真這麽狠,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她慢慢地從傷心欲絕到怒不可抑,找下人問了他現今身在何處之後,便怒氣沖沖的找了過去,沒想到卻見他正在喝湯藥,書房裏彌漫的全是苦澀的湯藥味道。

瞬間,她全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著急的快步走到他身邊,眉頭緊蹙的問:「這是怎麽了?你哪裏受傷了,還是生病了,喝的這是什麽湯藥,為什麽沒人告訴我你身子不舒服?」

「你先坐下來,自己的身子現在是什麽情況,還敢走得這麽快,怎麽這樣莽撞?!」上官擎宇皺眉道,放下手上已喝光湯藥的空碗,起身將她扶坐到椅子上。

他的一切舉動都訴說著對她的關心,讓杜綺玉不由得神情覆雜的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這不是正好符合你心意?如果真出了什麽意外的話……」

「別胡說八道!」上官擎宇立刻喝斥她。

「你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她帶著些許怨氣的說。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沒有不想要這個孩子,我是怕你會出事。」上官擎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話他已經對她說過很多次了,但她總是無法明白他的恐懼,無法明白她對他的重要性。

「不會有事的。」她對他說,但語氣並不如她自個兒所想的那般堅定,因為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前世的死因,以及死時的年紀,她是靖元二十五年二十六歲難產過世的,如果能順利保住這個孩子,明年她生產時能過得了那一關嗎?

「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上官擎宇著急的問道,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好蒼白。

「沒有,沒事。」她強顏歡笑的對他搖頭道。

「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蒼白嗎?怎麽可能會沒事!」上官擎宇又急又氣又擔心的瞪著她厲聲道:「說,告訴我實話,是不是肚子又不舒服了?你別逞強,我讓人去請大夫。來人!」

「別叫,我真的沒事。」杜綺玉阻止他道,然後轉頭對聽見主子呼喚而迅速進屋來的丫鬟道:「沒事,你退下吧。」

丫鬟看向二少爺。

「真的沒事?」上官擎宇一臉嚴肅的緊盯著她問。

她點頭,一本正經的向他保證道:「真的沒事。」

上官擎宇目不轉睛的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才轉頭對那丫鬟點了下頭。

那丫鬟立刻無聲的退出書房,帶上房門。

「如果不是身子不舒服,你的臉色是怎麽一回事?別再跟我說沒事,我要聽的是實話。」上官擎宇迫不及待的再度開口道,銳利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緊盯在她臉上。

「只是想到你剛才喝的這碗湯藥。」杜綺玉將目光移到桌幾上那個見了底的湯藥碗上,然後又看向他說:「你告訴我,這碗湯藥到底是什麽湯藥?我要聽實話。」

上官擎宇倏然沈默了下來,他沒想到她會猜到他在做什麽,更沒想到其實杜綺玉根本什麽也沒猜到,會這麽說只是單純為了要轉移他的註意力罷了。

「既然我不打算讓除了你之外的女人為我生兒育女,那麽這碗絕子湯由我來喝也沒什麽。」他平靜的開口道。

「擎宇?!」杜綺玉震驚得瞬間瞠大雙眼,她根本沒往這方向想過,「你為何要這樣做,你怎麽會這麽傻……這麽傻……」她緊抓著他的衣衫,頓時淚如雨下。

「我不會再讓這次的事再次發生。」他輕聲道,伸手輕柔的幫她擦拭臉上的淚水。「上回是我太大意、太相信禦醫說的話了,這才會意外讓你有了身孕,讓你受今日的痛苦和折磨。再也不會有下次了,我發誓。所以生完這胎就好。」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她怔然擡頭,淚眼婆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問道:「你同意我生下這個孩子了?」

「不同意你就會聽我的話不生嗎?」他滿臉苦色的反問她。

「只有這件事,以後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一臉認真,一本正經的向他承諾道。

「那好,我要你答應我一定不會有事。」他立即說出他第一個要求。

杜綺玉倏然一怔,腦袋中莫名冒出前世自己因難產而死的畫面,讓她渾身僵直,既無法點頭也無法開口答應他這個要求。

「為什麽不說話?」他緊盯著她問道。

「擎宇……」她沙啞的聲音梗在喉嚨間,又試了一下才有辦法開口說話。「擎宇,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若真的發生什麽事,你——」

「你若死了,我便會隨你而去。」他直接打斷她說,說得斬釕截鐵,沒有一絲猶豫。

「擎宇!」她淚水再度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你別這樣,咱們還有孩子,如果真有個萬一的話,答應我,你會好好的把咱們的孩子養大——」

「不,我定會隨你而去。」他斷然道。

「擎宇!」

「所以,」他凝視著她的雙眼道:「如果你不想咱們的孩子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那就答應我你一定會平安無事。如果你無法保證,我便陪你走黃泉路。」

「擎宇……」她已泣不成聲。

他又加了一句,語帶狠意的說:「如若不信,你大可以試試看。」

那一日一早天色便陰陰沈沈的,有股風雨欲來之感。

杜綺玉才用完早飯,肚子就隱隱發動了起來,雙腿間更是突然流下一股熱流,瞬間浸濕她下半身的衣裙,那濕液是帶血的顏色,而且距離她的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她的臉色倏然刷白,神情卻異常冷靜,鎮定自若的開口告訴身邊的丫鬟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們去請穩婆、準備產房和通知夫人,之後才在丫鬟的扶持下慢慢地移往產房。

她的肚子很痛,臉色蒼白,心跳得飛快,但卻沒有發出任何一聲呻吟與痛呼,因為她得留下力氣來生孩子,又或者是留下力氣等待三天前領了差事出城辦事的上官擎宇回家來,見他最後一面。

她不是悲觀,而是被眼前所發生的相似情景給嚇到了。

前世的她也是好端端的突然就開始流血,然後早產,接著難產,最後在拖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耗盡所有力氣的氣絕身亡。今生的她難道也會是這樣的結局嗎?

不,即便老天早有安排,這種結局真是她的命數,她也絕對不會輕言認輸和放棄的。

你若死了,我便會隨你而去。

不為別的,即便是為了這個原因,她也絕對不會認輸,更不會放棄的,絕對!

「二奶奶,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剛踏進產房的一個婆子哽咽的哭著道。

「別哭,我還沒死!」她冷然厲聲打斷她,產房裏的氣氛因而一窒,再無任何人敢隨便發出一點聲音,尤其是哽咽或哭泣的聲音。

早已住進蓮花池別院的兩名穩婆來得很快,但在檢查過她此刻的情況之後,面色都變得很難看,小聲的轉頭吩咐丫鬟快去請大夫過來。

大夫早已來到外頭以備不時之需,只一會兒便進入產房為她診脈,然後眉頭緊蹙的向她請示欲開出催產的方子,她冷靜地點頭允了。

湯藥下腹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她才有想生的感覺,但是依舊並不強烈,而在此之前她除了痛得冷汗直流外,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也因此她始終不敢用力,只是冷靜地躺著、等著、閉眼養精蓄銳,想睡自是不可能。

大嫂和婆婆先後進來看過她,安撫的對她說了一些諸如別緊張、一定會沒事之類的話,她都扯唇微笑的響應,只想問她們通知擎宇沒,擎宇是否已經知道她要臨盆的事了,是否已經往回趕了?她想見他。

可是她最終什麽也沒說,因為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子是不能進產房的,她若開口說這些只怕會引來非議與婆婆的不喜。可是她真的好想見他啊,如果有他陪在她身邊當她的主心骨的話,她一定能產生更多的力氣與勇氣和命運對抗——

不對,即使他不在身邊,她也一定會這麽做的,為他和腹中的胎兒,還有三個年幼的孩子,她絕對不能死!

「扶我起來。」她倏然開口道。

產房裏的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要求震住了,一名穩婆開口問道:「二奶奶您這是要做什麽?」

「扶我起來。」她再度說道,冷厲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語氣讓產房內的所有下人們都不敢再有異議。

兩個丫鬟上前扶她起身下床,她強忍疼痛讓她們扶她在產房裏走動著。也幸好產房夠寬敞,才容許她這麽做。

自從她決定要生下腹中的這個孩子,並且知道她極有可能會因難產而死後,她便找了很多醫書來看,擎宇也跟她一樣,兩人甚至針對書上所寫的偏方詢問過大夫。因此她知道適當的運動對孕婦有好處,生產時產道開不夠大孩子出不來時,產婦若還有力氣下床走動的話,理論上是能夠助產的。

總之,只要能順利的生下腹中的孩子,不管她此刻有多痛,每一步就像走在尖刀上一樣痛,她也會咬牙忍耐,直到再也撐不下去為止。

此方法當真有效,當她再度躺回床上時,穩婆驚喜的發現她的產道已經打開,甚至連孩子的頭似乎都隱約可見。可下床行走卻浪費她太多力氣,當穩婆要她用力時,她竟是後繼無力了。

丫鬟餵她喝了一碗蔘湯,後來又餵她吃了點粥,但沒用,孩子不下來就是不下來。她已淚流滿面,在虛弱中開始感到絕望。

擎宇,上官擎宇,你在哪裏?我不想就這樣離開,還想再見你最後一面,跟你說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綺玉!」

她是不是太想見到他,所以才出現幻想,竟然聽見了他的聲音?

「綺玉!我回來了,你快點睜開眼睛看著我,綺玉!」

她虛弱的睜開帶著絕望之色的雙眼,果然看見他,卻仍有些疑惑與不可置信。「擎……宇?」

「是我,我回來了,我會陪著你的。」他眼眶泛紅凝望著她,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她的眼瞼和她的嘴巴,最後將嘴巴移向她的耳朵,在她耳邊對她嗄啞的說道:「你若死了,我定隨你而去,生死相隨。」

熱淚瞬間溢滿她眼眶,灼痛了她雙眼。她想見他不是為了要聽他說這個,這不是她要的結局,不是!

不知從哪兒生起一股力氣,她倏然伸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衫,淚流滿面的開口求道:「幫我,擎宇。」

「好。」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蒼白若紙的臉,啞聲只說了這個字。

醫書是他們倆一起看的,上頭各種匪夷所思的傳言紀錄都有,他們也曾為那些荒謬或離奇的紀錄爭執討論過,也曾經約定,如果真有個萬一的話,即便是用那些離奇荒謬的方法,他也一定得幫她。這是孤註一擲,最後的希望。

於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令在產房內的所有人都畢生難忘,二少爺親自動手為二奶奶接生他們的孩子,他本欲伸手進產道將孩子拉出來,但產道太小,他的手無法伸入,他竟用剪子將二奶奶的產道剪開一個口,然後讓一個穩婆硬將孩子從二奶奶的肚子裏壓擠出來。

孩子憋在肚子裏的時間太長,生下來時身子發青,沒有哭。

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二奶奶同樣沒有動靜,不知是昏了過去,抑或是……沒了氣息?

產房裏的氣氛靜默緊繃得令所有人感覺到窒息。

「……孩……孩子……」

聲音來自於床上,來自於二奶奶,房裏的所有人幾乎在那一瞬間全掉下了激動的淚水。

「孩子給我,快點!」上官擎宇滿眼淚水的迅速叫道,知道只有孩子活了,她才能跟著努力,用力的活下來。

穩婆抖著手將沒有聲息的孩子抱給二少爺,就見他深呼吸一下後,狠下心來用力的朝著孩子的屁股啪啪就是兩個大巴掌,然後,就像奇跡一般,原本沒有聲息的孩子竟然動了。孩子能動就證明沒死,眾人凝神看去,伸長了耳朵,然後就聽見孩子發出有如蚊子似微弱的哭聲。

大家又都激動得淚流滿面。

「綺玉你快看,咱們的孩子,又是個小子。」上官擎宇將孩子抱到她面前,嗄啞輕柔的對愛妻說道。

杜綺玉虛弱的睜開眼,開口道:「孩子……兒子?」

「對,兒子,不過身體很虛弱,所以你得趕緊把自己的身體養好,這樣才能好好照顧這個小家夥。」他滿眼深情與溫柔,笑中帶淚的對她說。

「好。」她應聲答道,身子雖疲憊但神智卻清清楚楚的,她呢喃閉眼道:「我好累,先睡一下。」

「好。」他輕聲道,卻忍不住空出一只手伸到她鼻端,感受她的呼吸,雖然有些微弱,但確定是平緩而深長的,這才慢慢地閉上眼睛,讓一直盤旋在眼眶中的淚水滑落下來。

謝謝老天,謝謝老天,謝謝老天!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杜綺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再度醒來時,房裏已變成了白日的光線,而不再是點了一室、明晃晃到有些刺眼的燭光。

她眨了眨眼,轉頭輕動了一下,就將趴在床沿打瞌睡的上官擎宇給驚醒了。他迅速擡起頭來,看見清醒的她之後,立即朝她溫柔一笑,只是他的模樣看起來異常的疲憊與憔悴,讓她很是心疼。

「你怎麽睡在這裏不回房間休息?」她輕聲開口,話語中有著責備與不舍。

「沒事。」他對她微笑搖頭,臉上盡是溫柔與深情。他伸手探試著她額頭的溫度,一邊輕聲問她:「覺得怎麽樣,身子有哪兒覺得特別不舒服的,傷口會不會很疼?」

她靜靜地感受了一下他所謂的傷口,然後搖頭道:「只有一點點疼而已,和生產時完全不能比。」一頓後,她忍不住揚起笑臉對他說:「咱們成功了對不對?書中所寫的並非全是編造、異想天開的謊言對不對?」

「是成功了,但卻是冒著極大的危險。若不是逼不得已,若不是別無選擇,若不是當時情況已快將我逼瘋,我也不會這麽做。」上官擎宇臉上帶著明顯的駭然與心有餘悸,「你可知道為此你流了多少血,又發了高燒,整整昏睡了兩天叫都叫不醒?」說時他緊緊抓住她的手,似命令又似請求的對她說:「以後不許再這樣嚇我,聽見了沒有?」

昏睡了兩天?杜綺玉也被這件事給震驚了一下,她以為頂多過了一夜,沒想到足足過了兩天,難怪他看起來會這麽的累,下巴還布滿了黑壓壓的胡碴。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她歉疚的說,感覺自己欠他的情意與愛意大概多到用一輩子的時間來還也還不完。

「醒來就好。」他傾身吻了吻她的臉,搖頭道:「你應該餓了吧?我去讓人送些吃的過來,順便去把小四抱來,還有那三個小家夥和祖父、爹娘都非常的關心你,我去讓人通知他們說你醒了。」

「好。」她點頭。

上官擎宇又傾身吻了她一下,這才起身而去,不一會兒就將孩子給抱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已經掙紮的坐起身,正靠坐在床上的她的臂彎裏。

杜綺玉低頭看著懷抱裏的孩子,這孩子真的很痩小,比雙胞胎生出來時還要弱小,讓她僅看一眼,淚水便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滑了下來。

「怎麽哭了?都說女人坐月子時不能哭,會傷眼,快別哭了,把眼淚收回去。」他蹙眉道,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瞬間便讓她破涕為笑。

「誰流出來的眼淚還能收回去的?」她嬌瞋了他一眼,倒也止住了淚水。

目的達到,上官擎宇轉身端起丫鬟剛送來的濃郁雞湯,舀了一匙,放在嘴邊輕吹了一下,降降溫後才送到她嘴邊,對她說:「來,先喝點雞湯,一會兒廚房還會再送別的吃食過來。」

舍不得放下懷中的孩子,她只能點頭讓他餵雞湯,一口一口的接受他送到她嘴邊的雞湯,也一口一口的接受他對她的疼惜與寵愛。然後在不知不覺間讓視線從懷中的孩子臉上移到他臉上,情不自禁的癡望著他。

她癡迷的視線讓上官擎宇的嘴角微揚,等她咽下碗裏的最後一口雞湯之後,便忍不住開玩笑的問她道:「怎麽了,我臉上該不會有眼屎吧?」

她呆楞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你別逗我,我正在喝雞湯。」

「我有註意到你已經把雞湯咽下去了。」他挑唇微笑,將空碗放到一旁後又轉過頭來笑問她,「為何這樣癡癡地望著我?該不會是現在才發現到為夫長得一表人才,卓爾不群吧?」

她這回沒有笑,卻是認真的凝望著他的臉好一會兒之後才緩聲開口,「我發現你好像老了不少,鬢發之中已有幾縷銀絲。」

「啊?」上官擎宇頓時有些傻眼,因為這絕對不是他想聽見的答案啊。

老了?鬢發之中已有銀絲?她說這話該不會是在嫌棄他變老變醜吧,畢竟他整整大了她八歲,與他同齡的家夥有一個上個月就當祖父了,而另一個則是在下個月就要娶兒媳婦,說不定明年此時也能升格當祖父。

祖父……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家祖父那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身形佝僂的模樣,臉色不由得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你是不是嫌棄我的年紀比你大了那麽多,又老得那麽快?」他猶豫的開口問她,令杜綺玉聽後有些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你在想什麽啊?」她失笑道,感覺喝完雞湯後精神和力氣好像都恢覆了,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難道不是嗎?」他皺著眉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又順延到布滿胡碴的下巴,然後暗自決定今後他一定要好好的註意儀容和保養,免得再被她嫌棄說他變老又變醜。

「不是。」看他一臉在意的模樣,杜綺玉立即正色道,然後空出一只手輕輕地撫上他憔悴瘦削的臉頰,溫柔的凝視著他說:「擎宇,還記得咱們的五十年之約嗎?那時感覺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可是你知道嗎?咱們都成親十年了。看見你的白發我才發現時間過得好快,沒想到五十年在轉眼之間就已經去了五分之一,就只剩下四十年而已。我有些舍不得時間過得太快。」

「沒關系,即使五十年過完了,咱們之後也還有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時間可以相伴。」他將她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握進掌中對她說道。

「五十年後還有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嗎?」她看著他,期盼著從未想過的未來。

前世她只活了二十六年,今生她能活多久呢?能達到與他約定的五十年嗎?或者甚至更久?

「當然,因為咱們會一起長命百歲。」他點頭道。

「一起白頭偕老,一起長命百歲嗎?」雖然太過貪心,也太過奢望,但是如果真能這樣多好。

「嗯,一起白頭偕老,一起共渡一生。」他將她的手舉到唇邊,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她的目光倏忽停在兩人十指交握的手上,男與女,夫與妻,愛與被愛——不,不僅是被愛,而是相愛,深深地。

「擎宇,我愛你。」情不自禁的,她對他吐訴款款深情。

他的目光瞬間明亮,更加緊握著她的手,再次將她的手舉至唇邊虔誠的親吻,然後慎重其事的對她說:「綺玉,這輩子我永遠都不會松開你的手,一輩子不放。」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眼眶泛紅,微笑的抓緊了他的手,慎重的點頭承諾,「攜手共一生。」

「共此生,到永遠。」他說。

如果有來生,我願。

番外篇:五十年之約

四十年後,某天早上。

白發蒼蒼的上官擎宇攜著老伴的手在府中庭院裏散步。

「老婆子,」他開口道,說話有些漏風,因為門前缺了顆牙。「你是不是欠了我一個道歉?」

「什麽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麽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杜綺玉白了他一眼,不認帳道。

「你這老婆子老了就健忘了嗎?咱們年輕的時候不是有個五十年之約?」

「五十年前的事誰記得啊。」

「我記得!」

「那鐵定是你這老頭子太閑了,沒事找事做。」

「老婆子,你想耍賴啊?」

「誰耍賴了?不記得的事,你要我怎麽說?你這老頭子怎麽愈老愈不講理了。」

「到底是誰不講理了?明明就是你耍賴!」上官老頭子——不是,上官老太爺整個被氣到,但又舍不得與老伴吵架,只好有些氣憤的說:「好,你不記得我記得,我來告訴你咱們當初是怎麽約定的,你說——」

「欸,這人老了腿就不禁用,才走這麽一小段路而已就腿酸了。」杜老婆子——不是,上官老太夫人杜氏倏然打斷老伴開口嘆道。

「你就是平時少鍛煉,明明比我年輕,走這麽一小段路就受不了了?」叨念歸叨念,愛妻的上官老太爺還是攜老伴改了行走的方向,朝最近的亭子走過去。

「你別說我,前段時間是誰愛逞強,變了天也不肯加衣裳,最後卻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十幾天?」

「咳,那是意外。」

「你這老頭子每次有事都說是意外,你再這麽老頑固下去,我看你要怎麽兌現承諾的再陪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每次都講不聽,又不是三歲娃兒。」換老婆子叨念老頭子。

「知道了,你別老說這個,我聽了煩。」

「我說得更煩。」她說著忍不住就伸手朝老頭子挽著自己的那只手打了下去。真是個說不聽,欠打的老頭子。

「好了,不說那個了,咱們回到五十年之約的那件事上,你到底是真忘記了,還是騙我的啊?我可是等了五十年要聽你說那個別的,你別耍我了,老婆子。」

上官老太夫人倏然笑睨老伴一眼,道:「原來你知道我在耍你啊。」

「你、你真的是……」上官老太爺被氣到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上官老太夫人轉頭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周遭都沒旁人在之後,突然傾身靠向老伴,快速的在老伴滿是皺紋的臉上親吻了一下,讓上官老太爺呆楞了一下,然後伸手摸了摸剛剛被親的臉,傻傻的笑了起來。

「傻笑什麽?」上官老太夫人臉紅的瞋了他一眼。

「因為喜歡。老婆子,再來一下好不好?」難得夫人主動。

「你真的是……」這下換上官老太夫人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再親我一下好不好?這次換這邊。」上官老太爺將另一邊臉頰轉過來面向妻子,結果卻被紅著臉的老伴一巴掌推開,末了還賞了他一句,「老不修!」

「明明就是你主動的,我哪裏老不修了?你這老婆子真是被我寵壞了,不講理、太不講理了。」上官老太爺搖頭嘆息道,一臉後悔莫及的表情。

「你這老頭子到底要不要聽我說那個別的啊?」上官老太夫人惱羞成怒的瞪眼道。

「要!當然要!」上官老太爺立即應聲點頭,他可是等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啊。

「這麽想知道?」

「嗯。」用力點頭。

「那我偏不告訴你。」她就是故意的。

「老婆子!」真是要氣死他了!

「老頭子,不然你再陪我十年,十年後我一定告訴你。」上官老太夫人突然一臉認真、信誓旦旦的對他說。

「你現在告訴我的話,我再陪你二十年——不,三十年!」他都等了一輩子了竟然還要他等?不幹!

「好,一言為定!」

成了!「快點說。」他迫不及待的催促。

「老頭子……欸,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說這些我有點害羞啊。」

「快、點、說。」

「就是,嗯……總之就是這輩子有你真好,我愛你啦。」這麽老了還說這種話真是太令人害羞了。

「嗯……就這樣?」有點失望。

「不然你想怎樣?」瞪眼。

「再親我一下?」上官老太爺眼珠子一轉,雙眼一亮的將臉湊上前去,提議道。

「走開!」上官老太夫人沒好氣的一掌將他拍開,接著卻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花白的頭發,徇僂的背影,老頭子牽著老婆子的手,時不時的靠向對方說上幾句話,鬥鬥嘴,呵呵笑的慢步在綠意盎然、百花盛開的庭園裏,但卻成了那裏最美的一道風景。

此生,無憾。

後記

記憶力不好 金萱

萱的記憶力超級差,學生時代就這樣了。

萱的學生年代依舊有好壞班的分別,萱身處好班,成績在班裏也算前十名之列,但到了聯考時卻失常,成績排到三十名以外。平日在校成績比萱差的都考得比萱好,全進了省立前二的高中,只有萱掉到排第三的省立高中去。後來因為省高要轉兩趟車程才能到,懶惰萱便選了只需要一趟車的省立職校就讀。(現在沒省,全變國立了)

職校畢業考二專時,萱的成績又一次失常,班上同學近四分之三都考在排名前三的學校,就萱掉到第五去。雖說職校三年萱都以看小說為主,看課本為輔,但好歹在校成績也在前十之列,結果……

總之,兩次人生大考都失利讓萱郁悶又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這幾年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記憶力差害的。

學生時代在校考試萱都靠強記,考完沒多久就忘了,下回考再強記。但聯考的範圍太大,強記的範圍有限,這才使得需要背誦的文科成績都不太理想,每科都少個五分或十分的就將總分給拉下來了。(泣)

以前萱總想不明白,因為考試時萱並不覺得緊張,因緊張而失常這理由不適合萱,所以萱才百思不得其解。但近年來隨著年齡增加,記憶力更顯衰退之後,萱才恍然大悟自己的記憶力真的是有夠差的!

舉例說明,對於看過的連續劇,萱永遠記不住片名和主角的名字,即便是正在看的片,若有人問萱你現在都在看什麽連續劇,萱的腦袋會先空白三秒鐘,然後怎麽想就是想不起片名。人家接著問,那男主角叫什麽名字?萱也會空白三秒鐘,然後依然想不起來,即便是想舉例那男女主角以前還演過什麽片,也說不出片名,唯一說的出來的就是劇情……(Orz)

又舉例說明,有人要送東西過來給萱,問萱路怎麽走,萱只會說萱家門前的這條大路名,或是在什麽交流道旁之類的,若有人跟萱說他在什麽路(已在附近),要怎麽過來,萱永遠是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他所說的路名是在哪?(結果就在隔壁一條路而已)

再舉例說明,家人們坐在一起聊天,聊到小時候發生過什麽事之類的,萱永遠都腦袋一片空白,家人再說起誰誰誰,或是以前不是跟你說過什麽事嗎?萱的腦袋依然是一片空白。

除非把以前跟萱說過的事完整的再說一遍,萱才會覺得有印象,的確是說過。但之後又再次提到這件事時,萱依然腦袋一片空白。

別的不說,就說萱寫稿好了,通常交稿之後萱就會忘了自己那一本書的男女主角叫什麽名字。嚴重的時候,連寫著手上的小說都會記不起主角的名字,明明男女主角的名字在文中是最常用到的,但萱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還得往前翻找,誇張到自己都受不了。(真擔心自己將來會得阿茲海默癥)

所以呢,現在寫稿萱都會在桌上放一張紙,上頭寫滿了各種名詞,例如主角配角的名字,又例如地名、國名、官名、莊院名之類的,不然每回寫到那裏要用到這些名詞時又想不起來,還要找半天,真的會被煩死。

總而言之呢,就是萱的記憶力超級差啦,所以千萬不要叫萱回想啥的,因為萱的答案大概只有三個字,那就是——我忘了。(幹笑)

咱們下本書再見,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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